【荆闲】他就是个煞笔（四）
后来的时日，滕梓荆一直在听一些让他提心吊胆的事。比如说范闲抓到了北齐密探司理理，比如说丞相之子林珙的莫名被人杀死。
来给他报消息的小太监把细节对他说的清清楚楚，比如押送司理理回来的路途上有多艰险，再比如范闲是真的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街上就说要杀了林珙。
“我觉得你傻。”他想起那时候对范闲打趣的话来，心口酸的可以。
这可不是傻吗？到程巨树这里就可以了，真的可以了范闲，就像他自己所说的，他只是一介武夫，又何必让司南伯之子如此对待？
“朕问你，这小子，就真没对你表现出亲昵过？”前些日子，庆帝又来有的没的提了这茬事。
然后他才觉得自己也是真傻，其实是有过的——只是这些细节实在是太碎了，碎到他一个粗人完全就忽略了。
第一回，在他们二人对饮完之后。当他的故事全部展现在范闲面前的时候，他看见眼前的少年眼里翻腾的情绪。最终，少年仰头将酒喝下，红通通的眼角划过一抹真真切切的狠厉。
第二回，是他把自己喷的像一只五香鸭的时候。他开玩笑说，你闻起来简直像一只五香鸭。然后少年愤愤然瞪了他一眼，接下来一个动作却像是美人入怀一样背靠在他手臂上，转头调皮的问道：“滕梓荆我觉得你这人鼻子不行，远了闻不真切，要不你仔细闻闻到底像不像五香鸭？”
那眼眸流转，宛如夏日清风吹拂湖面。
第一回，他只以为那是少年心里的正义感，让他看不过郭保坤他爹的张扬跋扈，却不知那是因为你动我喜欢的人我定要报复回去的怒气；第二回，他也只以为这是少年着急去见他喜欢的姑娘，一定非要缠着自己问出一个所以然来，却不想，那是明对着他的撒娇。
其实再往下想，会更明显些。
那晚，他从鸡腿姑娘那里回来，并不是开开心心的，相反还有些困惑。
他拿起一壶酒，问对方：“怎么了，没见到人？”
“见到了。”
“见到了你闷闷不乐？是不是真喷的自己太像只五香鸭了？”
“滚你的吧，滕梓荆你这人会不会说话？”
他笑了起来，只以为这是少年人喜欢一个人时候患得患失的正常反应。他不知道，范闲在这个时候就开始觉得，自己的感觉不对。
“滕梓荆，陪我聊聊天呗！”少年坐在走廊地板上，拿起一壶酒，仰头望着他。
“你真的有病，和人姑娘聊了那么久还要和我聊？你这是有多少话？还是你嗓子不难受？”说归说，他还是坐到了范闲的身边。
少年也不说话，就一口一口不停喝酒。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时候，他才带了几分抱怨的开口：“滕梓荆，我说你这人怎么都没情趣？月色那么好，你能不能开口陪我聊聊天？”
他一个白眼过去：“你就不能刚才和鸡腿姑娘多看看月亮聊聊天？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聊的？”
他没好气的回话，却让少年嘻嘻笑了起来。说出一句现在想来表意已经太明的话语来，这句话是：“滕梓荆，你这话说的简直和吃醋一样。”
如果滕梓荆也是和范闲来自一样的时代，或许当时一句最符合他内心的话就是——吃你妹的醋，这一晚上你发什么神经？
“范闲，别喝了，起来。”那晚到最后的时候，身边的少年已经有些醉了。无论他怎么叫唤，都半闭着眼睛，不回他。
不回他也就算了，人也是侧靠在他的手臂上。那分量那体重，滕梓荆简直想把他直接一脚踹出去。
这小子不是不知道他要比自己高一些还重一些吧？这么靠着谁不累？
“少爷，要不我扶你去屋里？”但最后，滕梓荆也没舍得真把人一脚踹出去。
“嗯。”懒懒的尾音，也不知是不是全醉。
滕梓荆翻了个白眼，把人胳膊一架就往屋子里抬。也不知道这一把是不是太重了，范闲嘶的轻叫了一声。
“滕梓荆你能不能轻一点？你这么弄，我手都快断了。”
小小年纪怎么那么难伺候呢？当时，他也就只有想到这里。
那些过往的记忆，在旁人提点下，开始有了另外一种模样。而且，丝丝线线，都有迹可循。
去见鸡腿姑娘的次数越是多，小少爷回来就越是神情复杂。然后不知不觉间，事情的发展就变成了这个样子——
小少爷在上半夜去见他的鸡腿姑娘，下半夜把他拽来府里喝酒。
“范闲，我觉得你得给我加点钱，你这样我等于一天都没睡多少时候。”在某一次的下半夜滕梓荆实在忍无可忍。
“可以啊，只要你愿意，全天包养都可以。”小狐狸笑嘻嘻的没一点正形。
滕梓荆听不懂什么叫包养，但是他知道这人嘴里他听不懂的都不是什么好话。于是想也没想，往他脑门上敲了一下。
手却被他抓住，然后小狐狸一个鲤鱼翻身，往他腿上大咧咧一躺。
“你别敲，我娘说过敲人脑袋会变笨的。加钱可以啊，从今晚开始算吧，我先睡一会。今天翻墙翻得我有些累。”
他本该一脚直接把这家伙踹下去，但不知为何看到他的黑眼圈却生出了几丝不忍。少年枕在自己的腿上，闭眼的时候睫毛闪动，不一会已经是安然入睡。他叹了一口气，行了，就这样吧。
这已经不是第一回，他在后半夜，在自己身旁睡下。
不然能咋样呢？对于女子而言名节就是一切，他能见婉儿，却也只能见。这阵子喜欢粘着自己抱抱蹭蹭，也怕是一种转移吧！
可而今，他才知，这怎么可能是转移呢？
“劳烦公公禀报，臣，求见陛下。”他扣门。
不能再让这小子继续做下去了，谁知道继续下去会是怎样？命都没有的话，还说什么喜欢不喜欢？
呸，虽然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喜欢不喜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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